門外的男人終是不耐打火機微弱的火力。

他毫不留戀地將它一拋，手向上一指，一簇旺盛的火苗頓時出現在他的食指尖。

那簇幽藍火苗的確比軍用打火機好用許多。雪茄飛快地被點燃，溢出煙霧來。他滿意地咧開嘴，將雪茄重新熱了一遍。

木匠全家目瞪口呆地看著男人表演了一遍如何用異能抽雪茄。

待盡情地吸上了一口，男人才隔著層層煙霧，懶懶地望過來。

男人如掃描儀般研究了會兒索蘭迦滑稽的皮膚，點頭評價：“小子不錯，在盧卡斯那家夥的銀雷下能恢覆成這樣。盧卡斯死得不冤。”

木匠與瑪麗蓮立刻望向索蘭迦。後者別過頭，繃緊身子，問：

“你想怎樣？”

那人忙擺手，道：“別急。我不是來為盧卡斯報仇的。”

他叼著雪茄小幅度笑了一下，宣布：“我是來征兵的哦，身懷異能的小子。”

站在後面的瑪麗蓮控制不住地發出一聲尖叫，兩眼一翻倒在木匠懷裏。

索蘭迦望了一眼暈倒的母親，快速地回答：“我不去參軍。我已經是個有資格證的木匠了。”

那人猛地笑出聲，雪茄差點被他噴出來：“木匠？讓你這個擁有覆制異能的人做木匠？太暴殄天物了吧！”

黛絲一頓，隨即恍然大悟。

怪不得，索蘭迦能使出與盧卡斯一模一樣的銀雷。原來，他的異能就是覆制別人的異能。

“小子，我可得提醒你哦。皇宮有規定的，凡是覺醒異能的外圈人，必須參軍。後果自負哦。”

索蘭迦慢慢捏緊拳頭，眼神冷冷地望他，放佛一條打量著獵物的冷血蛇。

“先別急著動手，索蘭迦。”那人綻出一抹壞笑，“我已經把你的名字上報給軍部了。沒有我，也會有別人找你的哦。”

男人的視線掃過桌上的三個空盤，豎起食指提醒：“再說，異能者參軍比普通人好太多了。光是每月送回家的錢，都足以讓你這一家老小頓頓吃肉哦。”

還清醒著的索蘭迦，黛絲，甚至是老木匠都一怔。

“多少？”他緊繃著的身子幾不可見地一晃。

男人又多伸出兩個指頭，晃了晃，道：“稅後300銅板不到一點。不信的話過兩天給你帶薪水單哦。”

全家都被這數量驚到了。要知道，木匠累死累活地幹一個月，也不過掙60銅板出頭。黛絲的裁縫活兒就更少了，即便在如今的旺季，也不過45銅板。

索蘭迦沒立刻回話。

他站在原地，視線慢慢地掃過木匠，瑪麗蓮，還有黛絲愈發消瘦的臉頰與身形，最後停留在桌上還未收起的三個空盤上。

黛絲見到他閃爍著的目光，心中泛起一陣不安。

他回頭，帶著決絕的意味說：“好，我去參軍。”

“哥哥！”

“索蘭迦！”

黛絲與木匠都急得跳起來。

男人大笑，伸出沒有夾雪茄的手，道：“小子爽快！正式認識一下，我是異能30營的一位班長，柯林斯上士哦。”

索蘭迦沒有遲疑地握上他布滿老繭的手。

“幸會。”他說。

“作為得到肯定回答的回報。”柯林斯又吸了口雪茄，笑著保證：“我會把那個乞丐，哦，就是那位告密者，解決掉的哦。”

柯林斯走了。

家裏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。

木匠望著眼前已經比他還要高半頭的繼子，恍然想起初見時那個陰沈高傲，一點就炸的男孩。

原來時光不知不覺間，已經一刻不息地流淌過這麽多。

木匠神色變幻良久。千萬句話堵在喉嚨眼，爭先恐後地想跑出來。可如同往常一樣，他什麽都沒說。最後，他踱到繼子身後，小心翼翼地將粗糙的手掌，搭上年輕男人日漸寬厚的肩膀。

索蘭迦身子微頓，卻沒有拂開。

“我會照顧好你母親和妹妹。放手去幹吧。”木匠蒼老而疲憊的聲音響起：“註意安全。晚安。”

說完，他抱起昏厥的瑪麗蓮，佝僂著背，走進了未點燈的臥室。

廳內只剩下索蘭迦與黛絲。

黛絲還呆呆坐著，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。她知道哥哥要去參軍了，但怎麽都消化不了這件事。

參軍的意思是不是：他要離開家，進入部隊，駕駛機甲，上太空戰場，同其他國家的人打仗，一不小心就身首異處？

金妮得知小胖被征兵時，六歲那年老夫婦得知兒子陣亡時，那相似的、心如死灰的表情，突然無比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。

或許不久後，爸爸媽媽還有她，也會收到那張敷衍的薄紙......

不！

她是多麽不容易才擁有這樣一家人！她要和所有親人永遠在一起！就同過去的17年一般！

黛絲踉蹌著跑到索蘭迦面前，猛地撲入他寬闊的懷裏，語無倫次地喊：

“哥哥別去！我不吃肉了！以後天天吃素頓頓吃素都沒關系！只要你不去參軍！我求你，以後再也不氣你了，別去.......”

索蘭迦回抱黛絲，感受到她不斷顫抖的身體，心如刀絞：

“對不起，黛絲。我只能說抱歉。”

“哥哥會努力給你們更好的生活。等我......”

兩人緊緊相擁。可時間鉆過擁抱間的空隙，一刻不停地將他們趕向最終點。

索蘭迦離開的那天，天氣晴朗。

還是當年那個破舊的航天站。十年過去，裏面的流浪漢換了一批又一批，檢票員成了一位生澀的消瘦少年，小賣部也變身士兵們最愛的煙草店。

索蘭迦向木匠家的方向望了許久。最後，他深深嘆了口氣，對牢牢攥著他袖子的黛絲說：

“淚包，我得走了。你回去後安慰安慰母親，別讓她氣壞了。”

黛絲低垂著頭，默不作聲將他的袖子攥得更緊了些。

“黛絲，放開你哥哥，他真得走了。”木匠也上前勸說。他渾濁的眼珠望著眼前身著下士軍服的挺拔男人，忍不住多嘴。

“註意安全。我會照顧好瑪麗蓮和黛絲。別擔心。”

“嗯。”索蘭迦點頭，對這個他曾無比憎恨的繼父說：“謝謝。”

聞言，木匠嘆了口氣，擡手，在高大的繼子肩上重重拍了兩下。

“小姑娘，放開你哥哥的手，錯過了這班飛船，他可是要被扣軍餉的哦。”

不遠處，軍服依舊穿得歪歪扭扭的柯林斯沖他們揮揮手，高聲提醒。

“黛絲！”索蘭迦低喝一聲，另一只手輕撫過她的頭頂：“你放心，哥哥有異能不會有事。哥哥回來的時候，你就能頓頓大魚大肉了，嗯？”

黛絲仍舊一言不發。

索蘭迦嘆了口氣，閉上眼，使了力，將袖管從女孩的手裏一點點抽出來。

十幾歲小姑娘的力氣怎麽大得過索蘭迦的？

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袖管從自己的手心溜走，眼淚不聽話地落下。

明明在來之前，告訴自己千萬遍不能哭的淚包還是對自己食言了。

索蘭迦抽出了袖子，直接轉身，大跨步向航天站走去。

他沒有回頭。

淚眼朦朧中，黛絲望著那個高大的身影漸變小。一個轉身後，他同柯林斯一起，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哥哥走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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